台裔美籍女生抗议推文中的台湾语言政治

台裔美籍千禧一代女生@Catie Lilly在Twitter撰文,记录其在台湾北部带着外国口音说台语时经历过的尴尬时刻,及其为什么认为“中华民国”是一个剥夺人民母语的殖民“国家”。

她在推文中写道,北方的人对我磕碰的台语显然没有对其国语有耐心。她一开始磕碰,他们就会立马切换到国语,最后还是对其国语有外国口音感到极其失望。这个时候,她不得不为其讲台语找借口说"我还在练习,而且我有在上课,我很喜欢说台语","我最近和一个美国朋友在一起,他只会说英语和台语"(这是她在美国长大的社区,当然台湾不存在这样的群体)。

她提到了生活中的一些具体的时刻。

比如在出租车上: 出租车司机:"我们在学校说台语被罚款了。" 博主:"当台湾还是一个威权社会时吗?" 司机:"别这么说。那个词很难听。老师告诉我们不要说台语,我们一开始不听,所以他们用罚款来传达指令。你懂的,社会需要一种单一语言来实现统一。" 博主:"但那是你的母语。" 司机:"是的。但现在我已经说不好了,你说那个时期是专制的,我觉得这太苛刻了。"

另一个出租车司机: 出租车司机:"你在跟我讲台语?" 博主:"是的,可以吗?" 司机:"台语是一种听起来很难听的语言。" 博主:"你是说我的口音听起来很难听吗?" 司机:"是的,但这种语言听起来也不好听。学校也是这么教育的。"

在新台北的一家乡村咖啡店: 店主们:"我们在学校说台语被罚款了。" 博主:"我父母也被罚了。" 店主们:"那你们怎么学的?" 博主:"我们在美国的家里说。" 店主们:"我们从来没有想过学校会有台语课,你知道,社会在变化。"

在一个酒吧: 博主:"我的朋友只会说台语和英语,不会说国语。" 年轻的酒保:"我从不知道有这种人存在。" 博主:"我父母是亲民党,他们在戒严时期离开了台湾。" 酒保:"我是台南人,讲台语。不过在学校我学的是客家话。"

在一家商店: 工作人员:"你的国语还行。" 博主:"我上了很久的课,也上了台语课,现在在学习阅读。" 然后他们用台语说:"但是台语没有什么用。你只需要国语。而且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用台语阅读或写作。”

这只是生活中一些稀松平常的时刻。在台北上了15个月的国语和台语课后。我知道仅上语言课程是不够的。人们需要用他们的母语进行科目教育。他们需要识字,而不仅仅是对话。

我的父母被剥夺了用他们的母语接受教育的权利。这也是在学校禁止一种语言的后果:造就大量的文盲,因此也鲜有台语出版物、书籍、帖子、字幕、短信、政府公告、表格、小册子。

有人告诉我,国民党殖民了台湾原住民,但没有殖民我们本省人,因为我们都是 "汉人"。我觉得这很难让人信服。语言抹杀——通过学校和从社会语言群体中大量聘用教师来实施——是典型的殖民化。

为了使台湾成为一个多语言的“国家”,教育系统必须提供更多的选择:更多的双语学校,无论学生的家庭背景如何,都可以用国语以外的语言提供学科材料。台湾的民主化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维持和平。

换种说法,由于需要安抚那些最想把台湾变成一个讲国语的中国的人的焦虑,台湾的民主受到种种限制。台湾的民主何时才能完成?除非有朝一日,我们有学校用每种台湾语言教学。

台湾的民主何时才能完成?除非有更多的学校提供台湾(多)语言的课程,而非在学校里树立独裁者们的雕像。除非你能在任何大学里用台语、客家语和原住民语言学习宗教、历史、政治和数学课程。

或者等到 "台湾(多)语言是造就分裂 "这一观点最终被消灭,等到多语言的权利优先于那些试图把台湾变成中国的人的感受。所以不是今天,不是明天,但希望不是永远。

非常感激大家对这个话题的回应。睡前再说一句,多语制不仅涉及过渡时期的正义和非殖民化。如果台湾想在中国以外的地区实现全球化,那么台湾的每一个角落都不能再使用单一的国语了。

我应该补充一句,说台语也会激发快乐的!在这里邂逅的许多人都很高兴我能和他们说台语。他们热爱自己的语言,却很少有机会向外人表达这种热爱。

如果你是以英语为母语的人,我在这里发布的这份学习台语的资源清单(我需要更新!)。提高读写能力是吸收新词汇的关键。

作为1945年前的台湾人,我承认我的家人也是移居者。我认为区分欧洲、清朝、日本和“中华民国”殖民化的影响十分重要。但这个话题是关于“中华民国”的政策,因为它深深地伤害了所有的台湾语言。

在某种程度上,这是因为“中华民国”的殖民化与地区和全球的大众教育和读写教育趋势相吻合。日本的殖民化显然没有以同样的方式边缘化台湾人和客家人,因为在1895-1945年之间,上学和被 "主流化 "的人少了很多。

国民党抵达的时候,各种台湾语言的识字率(通常是罗马化)还处于萌芽状态,无论是能读能写的人,还是能接触到的材料,都是如此。但随着识字率的提高,官方允许的唯一一种语言是国语。

这并不是说日本的殖民化 "更好"。而是说,台湾有一段特殊的历史,它也符合20世纪中后期的主要趋势:强制的语言标准化、城市化、大规模移民——这些都发生在国民党统治下的台湾。

1945-1996年的国民党统治经常被定义为非殖民主义,好像国民党没有强行迁移原住民的村庄,在原住民的土地上大规模安置外来人员,并剥夺了1945年之前这里所有民族语言人口的语言遗产似的。

播客 "Dear Han People"(亲爱的汉人) "为教师节准备了一组很棒的Instagram故事,但许多评论却是关于因说/不说土著语言而感到羞耻。把国民党的学校教育从谈话中撇开,并不能为台湾的原住民社区带来公正。

我的意思是,当人们本质上还在说:让我们不要谈论“中华民国”是不是一个殖民“国家”,唯一真正的殖民化是讲福佬语(Hoklo)的人在清朝统治期间做过的事情,这往往跑题了。这些都是真正的殖民化。

许多台湾原住民是否投票给国民党(这是我的原po引发的一个回应),与国民党的政策是否对危害原住民语言负有重大责任,要求每个人都进行带着偏见的教育,这两者是正交的问题。

同样,这个话题是关于国民党的政策。国民党在使一些台湾人受益的同时也使他们自己受益,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的一党制非民主统治是好的。殖民主义不是资产负债表。它不是一个理论中的禁止土著语言的福佬语(Hoklo)“国家”。

这并不是说,他们不是从一开始就在不属于他们的土地上的移居者(与福佬语移居者早先所做的完全一样,没有军队支持他们)。这并不意味着这个“国家”不是一个殖民“国家”,这个党不是一个殖民政党。

很多清朝时期福佬语(Hoklo)移居者也是为了逃离饥荒和冲突而来。他们仍然是移居者——殖民者。后来,只有外省人的遗产可以让你优先获得“国家”职位和公务员职位。这正是殖民主义的嘴脸。

推广台湾语言或主张建立台湾“共和国”是 "分裂",因此是坏的想法,但是想一下,台湾的民主转型有多少是建立在安抚少数民族主义者的情绪上。

对母语的胁迫和羞辱是今天国语成为台湾通用语言的原因——1945年以前这里没有人说这种语言。如果承认这一点会造成分裂,那是因为谈论戒严令需要与过去进行不舒服的对峙。

通过军事力量强制执行一种外国语言,将许多台湾人排除在社会之外。这是一个打破家庭的过程,使人们因其传统和阶级而被边缘化,使台湾更像(而非更不像)现代中国。多语言的社会和人并非不可治理。

这也是我的故事。我的台语还有很长的学习之路要走,但我可以和我的祖母就我的生活和时事进行充分交谈,部分原因是因为我在国外长大,对台湾人有一种自豪感,而且没有被台湾人对台湾的偏见所侵蚀。

我只是在想(不针对读者你),但当你谈到台湾的语言压迫时,人们感到不舒服的一个原因是,他们担心(语言)复兴会通过(使台湾使用国语)同样胁迫和羞辱的方式来进行。

但在民主时代,情况不会是这样。复兴也必须是结构性的,并由国家资助,才能有效;非英语/国语的双语学校对大多数人来说基本上是很难理解的,但这正是我们要做的艰难选择......

我天马行空的想法是,在每个城市,和像花莲或新竹这样的地区,因为泰雅语(Atayal)或客家语等是他们的主要传统语系,所以为孩子提供多语种的公立学校选择,而且台湾确实有大学提供部分非国语的课程。

当我报名参加台大的台语班时,它竟然是用国语教学的,我震惊了。在学术层面上,只有台语课程的想法犹如禁忌,闻所未闻,只有少数几个独立的选择,甚至连语言课程都不是纯粹的。

@3QTan陳柏惟,台湾立法委员)要求在立法机构中翻译台语时——这是《“国家”语言发展法》规定的一项权利——他揭示了公平对待非国语的阻力有多大。

根据法律,国语不再是唯一的“国家”语言。然而,@3QTan因要求提供《“国家”语言发展法》所保障的服务而受到的批评,凸显了在全面实施该法方面有多少阻力。

@3QTan与国防部长的短暂交锋所引起的不适,导致立法院暂时中止了同声传译。这一决定遭到了台湾人、客家人和排湾族活动人士的抗议。

语言正义是台湾人积极追求非殖民化的一个方面。这也是Hoklo(福佬台语人)、客家人、排湾族、泰雅人寻求共识的地方。目前,立法机构有3名台湾人,2名客家人,现场没有原住民的翻译。

在谈到台湾的语言正义时,我有过很多恐惧——担心如果更多地使用台语,是否意味着国语将被压制或丢失;担心推广客家话、排湾语或泰雅语,是否意味着社会和政治不稳定,这些恰恰是台湾无法承受的。

我认为,这种恐惧所揭示的是,对语言正义的想象受限于国语霸权在台湾产生的方式——惩罚和“国家”支持的对其他语言的羞辱。但是,多语言教育不是必须以这种方式进行。

相反,它可以通过在多个科目中提供多语言教育的选择来实现(而非将 "遗产语言 "隔离在冷门的外语课中);并促进非国语的读写、文学、翻译和新闻写作。

投入资金和为其他语言创造空间并不意味着国语在台湾将会衰落。但它确实意味着,那些渴望学习他们的传统语言,并与他们的家人以及其他背景的人进行深入交流的人,他们的这种渴望将能被更好地满足。

用另一个关于台湾原住民社会中语言使用和丧失的复杂性的话题来结束本话题吧,国民党对台湾福佬话(Hoklo)的压制也意味着切断了与精通这种语言的老一辈原住民之间的联系。